亨特先生

【壹】雾

“漂亮的婊子。”

那人用他一贯冷淡而富于结论性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时，她正半躺在床上，紧致的蜜色肌肤随意裸露在干冷的空气里，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半支香烟还未熄灭。听到这句话，她那头凌乱蓬松的短发颤了一下，仿佛死水中突然抖动，又回归静止的黑色水草，充斥着某种诡异而不洁的美感。

靠床而坐的青年男子在发表了定义般的短句后，便同往日般，像尊沉默的雕塑那样笔直守在女人的身旁，微微低了下颌，淡色的瞳孔自上而下地紧紧盯着她看。

起初女人还略带倦意地低着头，背靠冰凉而生满裂纹的木质床板，任由烟灰从指间落下，把斑斑驳驳的床单变得更加肮脏。

但她似乎感受到了对方的注视。

于是她嗤地笑了一声，掸了掸快要燃尽的香烟，放到嘴边狠狠吸了一口。接着，她把头发拨到脑后，朝青年仰起脸，将口腔中的烟慵懒地送了出去。

带了体温的乳白色烟雾顷刻缭绕在两人之间，模糊了青年的视线。他眯起眼睛，努力在这蛊惑人心的迷雾中分辨出那双比迷雾更致命的黑眼睛。

哦，也许我只是想看清她脸上的痣。

青年在心里说道。

他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向对方伸出了手，沿着十分钟前自己才刚抚摸过的柔软腰线一寸寸向上，逐步至女人的侧脸。

刀锋般清晰锐利的下颌线条。

青年的指尖轻轻摩挲着，感知着她面部的弧度和皮肤质感。女人仍然维持刚才的动作，一动不动，似乎正期盼他的肌肤接触和回应。

我应该吻她了。

忽然，一阵灼烧的剧痛感自手背迅速蹿到大脑皮层，伴随着轻微皮肉烧焦的气味，还有被褥掀动的窸窣声。顿时烟雾扩散得更快，面罩般席卷裹来。他瞬间僵住了身子，甚至难以动弹分毫。

恍惚间，青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掺杂了暧昧笑意的低语。

“肮脏的杂种贵族。”